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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血煞凝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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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槍是不怎麽快,只要不是偷襲,我認真想躲,也是能躲開的。”穆玄道,“不過你的速度也就一般。”

由於身高關系,直到顧遠廖側身其餘二人才看到穆玄,董明海和程雲逸簡直驚呆了,這……真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嗎?

“不……可能,”感受到穆玄渾厚的內力進入自己的體內,隨後便是力量流失的感覺,顧遠廖雙目漸漸失焦,艱難地問道,“我明明已經……”

穆玄冷笑一下,對於空靈之體來說,丹田本來就是個擺設,破了的確是會受傷,可比完全無法修煉強太多了。不過受了傷的他功力畢竟不同以往,能否制住煉氣九層的高手還是個未知數。不過現在嘛……

“深入虎穴效果不錯,偷襲果然是個好習慣。”難怪當年樣樣不如他的師弟會選擇偷襲,更難怪當年他成為魔宗第一高手後有那麽多人喜歡偷襲他。

穆玄前生入門便是掌門的親傳弟子,悟性高根骨佳,受的又是正統教育,功力較之其他人要高出許多,做人也是光明正大的。偷襲之類的宵小之徒的作為,他是不會的做的。後來被師弟害慘,領悟了邪門心法,可在魔宗也都是靠著實打實的功夫上位,就算為惡也是明明白白。

前生他的性格早在最初修真時便被刻在了骨子裏,今生卻有些不同。新的世界,穆玄在漸漸建立自己新的世界觀。他的性格在新舊兩個世界中,在年長的靈魂和正在成長的年輕身體中,在生活艱辛和修煉艱苦的環境中被重新磨礪。過去固執已久的觀念漸漸淡去,新的性格在慢慢形成。

最重要的是,自進入魔宗後,世間再無他想要守護的人和事。

曾經那個正直的親傳弟子,一心為師門著想,尊敬師長,愛護師弟。慘遭背叛後,硬了心腸毒了心性,卻也在師父飛升後拋了對師門的最後一點念想。他身在魔宗卻心不在,天地之大,已經沒有能夠容納這一顆並冰封的心之處了。

穆玄曾經有多正直多熱血,後期就有多狠毒多冷漠,跌落凡塵的淒慘經歷沒有給他任何平實的感覺,反而磨硬了他的心腸。他就像一個鏡子的兩面,正面光可鑒人,被面一片漆黑,極端又決絕。

再一次失去功力成為普通人,一開始穆玄是做好了與前生一般備受折磨的心理準備的。畢竟無良的父母以及被欺負的性格,雖然不是行乞為生,但依舊是備受欺淩的命運。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他迫切地想要修煉,是希望力量強大起來,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轍。

缺失的靈氣斷了穆玄修煉的路,讓他有了短暫的休憩時間,用平凡人的眼睛看這個世界。他結識了懦弱無能卻重感情講義氣的包小明,市儈潑辣卻心軟的包大娘,老實沒用卻本分的包大叔,癡傻呆笨卻真誠的穆白。

越是強大,就越是讓他難以體會這些帶著缺陷卻又溫暖的感情。只有跌落雲端,才能體會到這種普通中的滋潤。在裕芳齋故意傷害包大娘時,他以為自己的心還是冷的,這麽短的時間,又怎麽會化解他冰封數百年的心。

然而,在看到失去父母流淚的包小明時,在那黑紗刺入他眼中時,穆玄才發現,自己那顆心早就被軟化了。

再一次不顧自身安危修煉,為的不再是不受欺淩成為強者壓榨別人,而是強大自身,守護當守護之人。

目的變了,方式也就變了。心境變了,手段也就變了。

前生孑然一身,最壞也不過一條命而已,尊嚴被踐踏過的他,始終認為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自然會固守他心中那份堅持。今生牽掛繁多,才明白,跪著並不是為了自己生,而是希望大家一起生活下去。

所以他在面對顧遠廖的攻擊時,明明有希望勝過他,卻選擇了裝暈。他想要的不是只除掉顧遠廖這一個,而是深入虎穴,得到長生鼎,將鴻海會這個根源解決掉。

就算今晚勝了顧遠廖,也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的本事足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卻不能時時刻刻守著包小明和穆白。一勞永逸,一網打盡,才是最好的辦法。

顧遠廖體內的力量都被穆玄吸收殆盡,其實穆玄還可以吸收他的靈魂,但他停住了,收回手,留下他半條狗命。

用顧遠廖的衣服擦掉手上鮮血後,穆玄走向抓著穆白的董明海,一腳將這廢物踢到一邊,這一腳力道之重,登時踢斷了董明海的腿骨,讓他沒辦法逃走。

穆白雙頰已經高高腫起,他見到穆玄就像見了家長一樣,委屈的要命,上前抱住這個比自己矮上二十多厘米的孩子說:“疼,好人,疼……”

本是天之驕子,卻因自己父親的私心和董鴻海的狠毒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靈魂已失,覺魂被侵蝕,再看他臉上的傷,董家兄弟真是欠穆白太多。

“他打你,你就不會打回去。”穆玄道,“旁人欺你、辱你,你卻只會找人做主,自己能做到的事情,難道不應該自己去做嗎?”

“爺爺說、說、不、不讓、打人。”穆白的眼睛幹幹凈凈,就算是傻子該有的惡意其實也會有的,然而他一直被穆惜晨養的很好,純良真摯。

“那得看是什麽人了,以後我教你分辨。”

安撫了穆白後,穆玄走到絕靈陣中心,對兩個茍延殘喘的罪魁禍首道:“你們不是想見長生鼎嗎?我今日便解開封印,讓你們看看,自己有多愚蠢,有多無知!”

他的手伸向地上的封印,卻聽到“呯”一聲槍響,子彈擦過耳際,帶起灼熱的擦痛。他擡眼,見程雲逸舉槍對著他,沈著臉道:“你要是像他們兩個一樣為了什麽狗屁的長生不老要拿這十幾個孩子血祭,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你倒是個好人。”穆玄想起之前的情景,“我知道顧遠廖心狠手辣,在假裝被他抓到時就做好了要傷殘一段時間的心理準備,若不是你阻止了他,現在我還沒那麽容易對付他。”

“你先把孩子送回暗道裏,我再解開封印,這樣你就放心了吧?”

程雲逸冷靜地搖頭道:“不行,我對那什麽長生鼎和陣法一無所知,更不知道你究竟想做到。我只知道,你一個孩子,能不動聲色地將手插進一個人的心臟,我不相信你。”

穆玄嘆口氣,看來是要動手了。

就在兩人僵持時,已經關閉的暗道門,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穆玄和程雲逸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臉莫名。程雲逸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暗道,又有什麽人知道?穆玄卻是沈思良久,腦海中出現一個人的身影,或許……是他吧。

他完全不在乎程雲逸的手槍,直接走向暗道,打開了門。

果然,門外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容貌竟是與穆白沒被打腫之前十分相似。

他一眼便看見地下室內的穆白除了臉之外毫發無傷,這才放下心,穩步走進地下室,並在眾人的註視下,將十四個睡熟的孩子抱回暗道中。只見他雙肩各扛一個,雙腋各夾一個,雙手各拎一個,兩三下就將十四個孩子送出去,關好暗道門。

這人的出現讓捂著腿不斷呻吟的董明海都閉了嘴,他死死盯著那人的臉,與顧遠廖同時說出一個名字——

“穆惜晨。”

“你長大了,”穆惜晨一臉欣慰地對程雲逸說,“十三年前見你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嗯,比穆玄高一點,那會兒你十三歲吧?穆玄真是有點矮。”

穆玄:“……”他營養不良發育慢好吧!

程雲逸皺眉,努力回憶當年的事情,所有人中,只有在十三年前跟著董鴻海與穆惜晨打過一個照面,見過真正返老還童後的穆惜晨。顧遠廖說穆白是穆惜晨時他就有些懷疑,現在聽了這話,終於確定了。

“穆伯伯?”程雲逸道,“你怎麽……真的這麽年輕?難道就像他們說的一樣,你把我幹爹……”

他握緊了手槍。

穆惜晨搖了搖頭,說道:“當年的事情,說不上誰錯的更多一些,總之是我和董鴻海,都被這長生鼎迷惑,狠狠地擺了一道,和地上躺著這兩個人一樣,天真無知愚蠢地認為自己能夠獲得長生不老。”

他走向穆白,將自己的孩子護到羽翼下後,才一點點地將當年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董鴻海的,他的,穆白的,以及長生鼎的。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顧遠廖突然回光返照一樣大喊起來:“不可能!你騙人,我一句都不信!長生鼎明明是,明明是……”

“別做夢了!”穆玄最是厭惡他,直接踢了一腳道,“真以為天上能掉餡餅呢?你解開封印,運轉血煞凝元陣,到時候你就是當年的董鴻海!”

這人忒不是東西,做事不擇手段不說,還過河拆橋。程雲逸一個局外人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顧遠廖根本就是想趁著這幾乎將鴻海會的兩個首腦除掉,在得到長生鼎的同時,還要得到鴻海會的勢力。

讓顧遠廖閉嘴後,穆惜晨繼續說道:“我這些年東躲西藏思前想後,今天因為擔心穆白到了這裏,終於可以安心了。”

他將手抵在絕靈陣中心,長嘆道:“解鈴還需系鈴人,自己的錯要自己彌補。穆玄,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你應該清楚,想要解開絕靈陣的封印,只有兩個人能做到。”

穆玄沒說話,的確是只有兩個人,一是布陣的穆惜晨,二便是當年誤打誤撞封印了長生鼎的穆白。

穆惜晨破陣,就是要散盡一身功力;穆白要破陣,就是再一次獻出血和魂。穆惜晨已經是強弩之末,他此時恢覆青春,只怕是不顧功法反噬,自己運轉真氣的原因,在這時要是散盡功力,將近百歲的他,還有活路嗎?而穆白已經沒了靈魂散了覺魂,若是以魂引路破陣,三魂七魄還能剩下多少?

穆玄方才是想要試試用血佩與長生鼎的呼應能不能破陣的,六枚血佩在他手中,顧遠廖那個傻子一心只想著找祭品找穆惜晨,又不會靠著手上第七塊血佩確定另外六塊的下落,根本沒發現六塊血佩早就換地方了。七塊合一,再加上他用心法催動,說不定能突破絕靈陣。不過那樣勢必會讓長生鼎內的血煞之氣被喚醒,到時以他的功力能夠護住這裏的人,還是個未知數。

因此,他沒有阻止穆惜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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